2019深圳灯光秀大变身,看了会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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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对现行国内所有城市灯光秀的颠覆。
这是一次值得效法的文化行动。
这可能是目前国内最大规模的公共艺术事件,
它牵动的不只是深圳人的视线,
而是全国关于灯光秀如何融入城市文化的一次前卫实践。
以先锋城市自居的深圳,在审美这个问题上,终于找到了自己该有的腔调,
终于在灯光秀这件事上,不是效法内地城市,
而是跨出了勇敢的一步,与国际上玩转灯光艺术的城市与艺术家形成内容的对照。
从我认为是“大金牙”(第一版灯光秀)的庸俗审美跃升到拥抱当代艺术的开放尝试,
深圳的城市管理者,终于打破了保守主义的护身袈裟,又一次成为新观念的开拓者。
2
深圳灯光秀改头换面,卷土重来,这将是深圳五月最重头的一出戏!
4月26日晚上9点半,我像个小学生一样坐在深圳市民中心广场的台阶上,等待一记钟声敲响——
当!当!当!
三声洪钟后,紧接着电影开场般的倒记时——5、4、3、2、1——黑白表盘上转过5声倒数——
据说是“国际艺术家创意版”的深圳灯光秀正式开启——
伴随欢快的节奏,改编自Rossini歌剧《塞维里亚的理发师》之序曲,红黄蓝的色块开始在43栋楼宇间跃动变幻,看过蒙德里安作品的人都会第一时间想到,这些激动人心的色彩的源头,这些自由的色彩元素,似乎从画框里奔涌出来,变成没有任何束缚的精灵,在城市的夜空里,以高楼为载体玩起了捉迷藏游戏,这些精灵般的色彩,掀起了一场盛大派对的头盖,引诱着我们,让我们放松起来,浸润在欢欣自由的气息里。
——这是整场灯光秀的序幕,时长2分钟,让人看到激情、梦幻、洋溢的青春,甚至一个城市的荷尔蒙与力比多,一种关于几何式生长的城市寓言。
然后是艺术家及这次灯光秀总导演沈少民的作品,沈少民以交通标识为创作元素,带领观众去体味城市的秩序,当各种交通符号以漫画的形式出现在楼宇上,不仅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也让我从另一角度,对城市交通进行审视,这一整套的交通符号是现代城市的象征,而当他们变成游戏一样的格式、变成光影的网格,被放大在城市的天幕上,我感受到艺术家神奇转化的幽默。让符号变得有情感是一件困难的事,但沈少民做到了,他似乎是把手机屏幕上一个自己钟爱的游戏搬到了深圳的城市中心,让冷硬的高楼变得可以交流,甚至是触摸,甚至是确认眼神。那些符号与标识生动起来,不再僵硬。
接下来是澳大利亚艺术家穆尔加的作品,同样是3分钟,穆尔加把我带进一个动物园。他以涂鸦艺术的风格演绎了一段动物园小马戏——欢快、童真、诡异——当平安大厦那么高的楼变成一支会眨眼睛的铅笔,冲你变幻着色彩眨眼时,你会感觉这真是一场奇异的光影魔术。这一段中,深圳的观鸟爱好者,还可以从中认出黑脸琵鹭,这种珍贵的候鸟有着对深圳的天然眷恋,每年都会如期出现在深圳MCF管理的红树林,有如深圳这个候鸟城市的精神象征,黑脸琵鹭算是很深圳的一种写照。
在一段童话般的剧情之后,画面与曲调迎来一个转换,紧接其后是来自西班牙的百博工作室呈现的3分钟,这一段采用黑白为主色调,是非常大胆的尝试,图式也更为抽象,酷炫的外表下有自身内在的叙事逻辑,讲述了深圳从小渔村变为大都市的时代变迁。据说主创这段灯光表演的艺术家对深圳非常熟悉,这位艺术家在上世纪90年代就来过深圳,而后也经常来深圳华强北采购电子原件,所以他从自身的观察来表现深圳的“鱼翔浅底,鹰击长空”,人与城市的关系,一个城市的快速进化史。
艺术家们的表现图式与方式各异,但其主题却还是紧扣在对深圳的演绎。最后一段来自澳大利亚艺术家雷科·伦尼,他的图式相对简单,用一个方块图形,展现出无穷变化,这位艺术家为深圳披上了一件五彩斑斓的披肩,最后演表成对深圳爱的表白,正能量地回到主题。
这场15分钟的灯光秀,节奏欢快、紧凑,四位艺术家脑洞大开,与声光行公共艺术V工作室通力合作,将连接的灯光变成了真正的舞台,有如演舞台剧一样,上演了一出关于深圳的青春正剧,引得现场的小朋友不时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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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灯光秀,首先给我看露天电影的感觉。
这是久违了的童年回忆,在一片开阔的空地上,两根直立起来的树杆间的电影银幕,有如想象的飞毯,曾引领我成长,或许也潜在的将文学的种子种在了我心田。
今天不同的是,场景变了。乡村变成都市,晒谷坪变成市民广场,楼宇的身体充当起银幕。电影故事简化成15分钟、不同场景的光影叙事,这是时间的力量,我在这种变化中,看到一种文学性,一种时代变革的诗性。
回想40年前,深圳市民中心这一区域,不正是一片稻田吗?
我1993年来到深圳,最初落脚在上沙村,那时候深南大道两边空地很多,我在《深圳时间》一书中,记录了自己如何伴随城市的变化与城市一起成长,在这场灯光秀中,我也再一次看到了“深圳时间”,每一个深圳人都会有一张自己与这个城市对应的时间表,深圳的成长史里留下过你的足迹,当你在看这场灯光秀时,你想到了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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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秀应该是对城市景观的重新定义,它必须赋予文化内涵,与市民才有更多情感上的共鸣。这一场灯光秀,我认为它做到了。
这场灯光秀,也让我想起上世纪60年代末出现的大地艺术,艺术家以大自然作为创造媒体,反抗被美术馆体制化与商业化的艺术类别。如克里斯托和让娜·克劳德夫妇在90年代包裹美国的帝国大厦,包裹西德的国会大厦的艺术行为,那真是惊世骇俗的艺术创举。
当然也让我想起现在人们热衷谈论的公共艺术,什么是好的公共艺术作品?一个城市需要什么样的公共艺术?
我想深圳其实也需要克里斯托和让娜·克劳德夫妇这样的艺术家来重新定义一下城市的高楼大厦,这样的艺术作品才会引起人们对城市、对权力、对体制、对各种习以为常的景观,乃至对艺术本身的反思。
这场灯光秀,是对深圳城市公共艺术的一次大普及。对深圳的公共艺术有所了解的朋友,一定会记得在红荔路上荔枝公园对面的“深圳人的一天”雕塑群。那可以说是公共艺术在城市深圳的最初发声,以一组雕塑将不同年龄层的深圳人的精神状态定格在艺术里,这组雕塑在全国也引起过广泛关注,是国内城市公共艺术的代表性作品之一。
灯光秀完全可以是放大的艺术,这版灯光秀是深圳发展到人工智能时代的艺术创新,科技与艺术与文化的结合,正体现了深圳现在的城市导向。
个人认为这场灯光秀也是对“深圳人的一天”这样的公共艺术作品的精神延续,它让我们把城市当作一个整体来审视,它让我们重新理解城市与人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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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从哲学的层面看,它是非常神圣的。光从哪里来?需要我们对自身一遍一遍地提问。如果说黑暗带来恐惧,光则让人产生敬畏。
光,有时就是刀锋与刀刃。城市中,光过于泛滥,必将造成目盲,所以要慎用光。光污染,在我的理解,它不仅是对个体、对人的身体造成伤害,还会让一个城市的形象贬值。
当灯光变成艺术作品时,它作为一场秀,才能真正展现价值,因为艺术之光,引领人民上升。
我之前质疑灯光秀,是因为大红大紫的灯光秀正在变成一种恶趣味,变成权力审美的化身,这需要有识之士警醒。
光照亮那些看不见的角落,灯光秀也需要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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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在批评第一版灯光秀时,有人用城市需要仪式感来反驳。
我认同城市需要仪式感,但我想说,那并不是我需要的仪式感。
仪式感首先是情感的投射,是内心的需要,它让心有归属,仪式中的礼仪与规范,都是因为你认同这一套规范,它让你感到在这样一个特定的场合中,通过仪式,你的情感得到升华。那怕是身体上受到这一套规范的束缚,你也乐意投身其中。
很抱歉!我在第一版灯光秀中,找不到这种让我接受的仪式感,只是觉得它打扰了我正常的心绪,让我的审美遭滑铁卢般的挫败。
“国际艺术家创意版”灯光秀首先在形式上就吸引了我,它电影式的开场,一下子把我拉进了一个文化的语境,而不是进入光怪陆离的舞厅的错觉。
讲作为一个城市公共事件的仪式感,需要把事件放入一个恰当的语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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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秀不应只停留在民众狂欢的话语层面。一个城市的灯光秀,应是这个城市文化的拟象。深圳灯光秀就应该展现深圳在文化上的追求与野心。它应该引领与提升市民的审美与艺术欣赏水准,而不是背道而驰,将审美停留在大众娱乐的歌舞厅时代。
深圳定位为全球区域文化中心城市,自然需要世界视野,需要与国际上知名的文化城市比肩的作为。这场灯光秀,让我看到深圳在文化上进行大胆创新更多的可能性。这场灯光秀,也让作为一个普遍市民的我,很有信心地表示,在粤港澳大湾区的位置中,深圳相当于一个极具活力的文化与科技引擎。
灯光秀如果能恰到好处地将文化与科技结合呈现,将年轻的文化特征与年轻人的文化业态展现出来,相信将会是一个很好的城市文化LOGO,这一版灯光秀,已快接近这个目标。
深圳市民中心广场长久以来空旷有余,人气欠奉,一场具有文化含量的灯光秀,可以让这一城市空间真正成为市民的休闲领地与文化福地,就像4月26日晚上,我坐在广场的台阶上感受到的那样——被灯光包裹的楼宇在向你合围,新奇的光撞击着你的瞳孔,你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它们在呼吸艺术之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