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式戏剧丨沉浸式戏剧创意营造洞察与经典案例探析

编者按

戴上面具即可化身幽灵穿梭在20世纪30年代的复古酒店之中，跟随麦克白狂奔或是看女巫起舞；购买一张“船票”，便能登上《三体》世界里的“万有引力号”，亲历太空危机，决定太阳系命运；坐在理发店内却突然遭遇一场谋杀案，需要作为目击证人探寻线索，找出真凶……这些新奇体验的来源并非剧本杀，也不是主题乐园，而是来自于时下深受年轻人喜欢的沉浸式戏剧。

从经典之作《无人入眠》到新秀《疯狂理发店》《阿波罗尼亚》等，各类沉浸式戏剧你方唱罢我登场。近年来，沉浸式戏剧在国内演出市场上大量涌现，受到许多观众尤其是年轻人的欢迎，其发展态势堪用如火如荼来形容。随着不同艺术门类、文娱方式的对话交流，越来越多带有戏剧元素的演艺项目加入沉浸的行列，丰富甚至挑战着传统的戏剧观念和演艺格局，也再次唤起人们对戏剧性、文学性的思考，成为令人瞩目的行业现象和文化景观。

一 · 何为沉浸式戏剧

最早的沉浸式剧场实验可以追溯到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的戏剧实践，通过结合戏剧、表演艺术、互动科技等多个领域的元素，逐渐演化成了一种独特的艺术形式，为观众提供了全新的参与和体验方式。

沉浸式戏剧的概念起源于20世纪末。最早的沉浸式剧场实验可以追溯到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的戏剧实践，但直到近年来，这种形式才得到更广泛的发展和关注。通过结合戏剧、表演艺术、互动科技等多个领域的元素，沉浸式戏剧逐渐演化成了一种独特的艺术形式，为观众提供了全新的参与和体验方式。

世界上最知名的沉浸式戏剧先驱之一——《不眠之夜》（Sleep No More）由英国剧团Punchdrunk创作，以莎士比亚的悲剧《麦克白》为基础，但剧情进行了重新演绎和重新排列，使观众能够以非线性的方式沉浸在虚拟的世界中。

（图片：《不眠之夜》剧照|图源：网络公开）

沉浸式戏剧为观众创造了一种身临其境的体验，将他们从现实世界带入了戏剧的虚拟世界。在这样的表演中，观众不再只是被动的旁观者，而是可以参与其中、与演员互动。观众可以感受到情节的紧张、角色的情感，甚至可以影响故事的发展走向。这种沉浸式的参与让人们在戏剧中获得了更深层次的情感共鸣，留下难忘的体验。

2015年，孟京辉导演的《死水边的美人鱼》首映标志着沉浸式戏剧在我国的诞生。此后，沉浸型戏剧的演出在各地不断涌现，沉浸式剧场更是百花齐放。多年来，为了给观众提供新鲜感、沉浸感，国内创作者想出了许多办法突破原有的演出模式，刷新戏剧的观演方式。以《奋不顾身的爱情》为代表，一些小剧场话剧虽然仍在传统的镜框式舞台上演出，但演员会配合剧情发展而在某些时刻来到观众席中表演，拉近剧情与观众的距离；以赖声川执导的话剧《如梦之梦》为代表的一批作品使用环绕式舞台或者将表演区域延伸到观众席中，沉浸感进一步增强；各大旅游景区的文旅演艺剧经常把舞台设置在真实的山水园林之间，戏剧环境与更广阔复杂的自然、人文环境相融合；被誉为沉浸式戏剧天花板的《无人入眠》在其演出场地设置了几十个房间、同时上演着不同的剧情，观众可以自行选择房间来观看，还有机会与演员互动。这些演出形式各不相同，但都笼统地冠以“沉浸”之名。

（图片：《死水边的美人鱼》剧照｜来源：网络公开）

尽管沉浸式戏剧有着较为丰厚的历史积淀和创作实绩，然而究竟什么是沉浸式戏剧，从业者、理论界往往莫衷一是。哥伦比亚大学戏剧学者阿诺德·阿隆森提出的一个比较简单、通用的定义，基本能够囊括各种看法之间的共识，即“沉浸式戏剧是一个参与性的演出事件，包括一个包罗万象的吸纳性环境，调动了所有的感觉”。以此观之，目前一部分被称为沉浸式戏剧的作品、演艺项目实际上并不十分沉浸，而更像是特殊场域展演，或处于特殊场域展演与沉浸式戏剧的中间地带。

二 · 沉浸式戏剧案例赏析

（一）《魅影侦探》

20世纪初，北京知名悬疑推理小说《魅形侦探》风靡全城，作者李兆年也被读者厚爱追捧，却在极盛之时宣布封笔。在迎来六十大岁寿辰之际，为答谢读者们一直以来的支持，李家邀请了忠实读者以宾客身份来参加李老先生的生日宴会，并表示《魅影侦探》的大结局将会在现场揭晓。

时至六点，寿宴即將开始，宾客迟迟没发现李兆年的身影，却在卧室中发现了他的尸体。眼见一场生日酒会演变成一场离奇谋杀，这一切似乎和书中的故事形成对照。到场的粉丝中一个名叫邱言的侦探站了出来，开始挨个询问在场的人员，决定带领宾客们分别调查，试图找到凶手。

（图片：《魅影侦探》剧照|图源：网络公开）

于是观众跟随着演员的脚步，行走在这座宅子的厅堂、书房、阁楼、地下室，一条条交错的剧情线不停运转，大家不断在各个场景中寻找线索，想要探破真相。演出过程中，演员会在不同房间的场景与观众进行相关互动，包括情感交流，透露相关剧情信息等，让观众进一步沉浸其中，并且通过互动影响观众的决定，影响观众的投票，从而改变剧情的走向。

场地在比利时使馆旧址里，本身就是民国时期的建筑，也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内部场景布置逼真，陈设精良，让人似乎置身电视剧拍摄现场，而《魅影侦探》故事的设定也正好与东交民巷历史有关。以“围攻东交民巷”和“五四运动”两个事件前后的历史为故事基底，以居住在东交民巷的李家两代人的兴衰变化与爱恨情仇为主要故事脉络，将参与者带入到清末民初那个风雨飘摇的时代，从李家的视角体验家与国的抉择。

（二）《百年•府城记忆》

庆祝建党百年华诞大型实景沉浸式戏剧《百年·府城记忆》由上海市松江区委组织部指导，2021年6月在人文新地标云间粮仓文创园区上演。

松江在新中国成立后，云间粮仓曾是苏南行政公署所在地，先后诞生了米厂、面粉厂等一批粮食仓库，见证新中国成立以来粮食行业的重要发展。剧情跨度为1921年至2021年百年时间，通过四个叙事章节时空跳转，以家族之成长奋斗，见证民族大义之责任。演员以云间粮仓内的文史建筑为舞台，讲述背后承载的故事与秘辛。观众回溯到百年前的动荡年代，重温战争时期人们的心灵史，跟随剧中人物成长视角感受历史洪流中城市的发展变迁，通过设备和互动道具等渐入剧情，在街巷循声漫步中探秘掩映在旧时光的往昔点滴，感受浸润在建筑之上的文化历史和岁月印痕，黄包车、乌篷船和旧报纸等以及仿如从20世纪“偶然”穿越至今的历史人物在观众旁悄然“转身”，时间静谧地流淌，观众在漫步中与创作者一同完成了这部戏剧作品的构型。

（图片：《百年•府城记忆》剧照|图源：网络公开）

云间粮仓占地百余亩，作为近期大热的网红打卡地，在路线及点位规划方面须有所取舍，创作团队着重聚焦园区内具有历史沉淀的文保空间，避让人群拥挤的喧闹路段和现代商铺等，对于剧情发生的空间大小也有所选择。如剧中，观众加入进步学生游行队伍摇旗呐喊时会行至广场中央大道；在纪念烈士躲避特务追捕时，观众藏身躲入的是幽暗的羊肠小道；当人们目睹水面上激烈交锋的枪战场面会置身于草长莺飞的通波塘河畔；跟随百姓队伍庆贺解放，排队等待购粮的地点则是保存完好的旧式米仓。人们在宽阔场域中行走非但没有弥散沉浸式戏剧应有的体验感，相反，来自媒介设备的实时内容推送会使人们高度聚焦并清晰获知自己当下所处的时代背景，配合演员近在咫尺的互动以及外部艺术空间对历史风貌的烘托还原，观众亦成为那个时代的人物缩影，虚实交融间沉浸在百年回眸。

（三）《玩家 the life

在杭州大剧院上演的《玩家The Life》融合了戏剧表演、桌面游戏、线下社交于一体。该剧设置了一个虚拟游戏的空间，每一位观众都是登陆进游戏的玩家，在这个虚拟世界中，时间变成了每个玩家手上可以支配的货币，而智慧、健康、颜值等人生属性成为每个玩家的筹码，如何在《玩家the life》的世界里成为人生赢家，或度过自己想要的一生，全都掌握在观众自己的手上。

创作团队将广受年轻人欢迎的“密室”和“MMO游戏”的元素植入戏剧表演。这里的舞台不再是传统的剧场空间或者置景空间，而是与观众零距离的互动游戏桌面，观众不再是被动接受演员的信息，而是具有自主性决定在游戏中的身份和进程。

在游戏之外，沉浸式戏剧表演串联起整个“虚拟游戏世界”的故事，因此观众不但可以身临其境地观赏演员精彩的表演，还可以与身边的其他观众“联盟作战”，改变故事的走向与结局，对于表演者和观众来说都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图片：《玩家the life》剧照|图源：网络公开）

在《玩家the life》的主题概念中，“时间就是金钱”。玩家们可以在“游戏”游戏进程中使用自己的时间，和其他玩家合作去赢得胜利。在表现手段上，《玩家the life》颠覆了传统戏剧演出中的观演关系，观众从被动接受者成为了剧情推动者，演员既引导观众又服务观众，从而不再仅仅是一场演出，而将表演空间转换为社交舞台。

三 · 沉浸式戏剧受欢迎的原因

（一）模拟真实环境的空间设计

沉浸式戏剧最重要的是创造一个类似真实世界的环境。此处所谓的“真实” 并非相对于“虚拟”，而是相对于一个只为表演而存在的场所。艺术家们运用这种切实的、可感知的环境产生的“迷失感”，鼓励观众相信自己是就是戏剧本身的一部分。

（二）主动体验

沉浸式戏剧让每位观众都能拥有一份独特的个人体验。观众自己来把握体验作品的方式和程度，如何感知和拼凑故事的决定权掌握在观众自己手中，而不是和所有其他人看到的是一样的内容。

（三）互动性

沉浸式戏剧重视互动式交流，如带领小部分观众单独活动，完成某项任务，或制造自由活动的氛围来鼓励观众进行互动。这里的互动性和上面提到的主动体验一起打造了观众体验的独特性。

（四）多感官体验

沉浸式戏剧大多会灵活而多元地调动观众的五感，除了一般的视觉、听觉，还包括嗅觉、味觉和触觉，让演出真实、立体地包围观众。

编者后记

戏剧构建的过程不在于对演出空间本体话语的刻意避让而是尽可能尊重并保有其原有的历史文化特质。这非但没有违背创作规律，反而丰富了沉浸式戏剧创作进行不同身份书写的诸种可能。观众虽未接受过专业表演训练但他们的参与使表演去除了中心化的规训，人们共同探索戏剧内的文化记忆。

文化的传承与弘扬迎来有互动回应的崭新机遇。沉浸式戏剧在历史空间的具身想象是基于建筑文物和历史文献的踪迹学解码，是一次意义深远的社会性互动，是寻找人类精神将归于何处的哲学思辨，也是真正吸引人们的地方所在。